布爾陶亥王爺府。
走西口戲文。
榆林市陜北民歌博物館外景。
從河曲到包頭路線圖。
走西口是中國近代史上一次規模宏大的人口遷徙和文化交融活動,它對包頭地區的文化和經濟發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。走西口的歷史真切地告訴我們,中華民族的發展史,就是一部不斷遷徙、融合、奮斗、創新的歷史。
此次實地考察 “走西口,到包頭” 的路徑,主要是指從河曲或偏關走水路、過沙漠,再從達拉特旗過黃河抵達包頭。
一
十月中旬,我應邀與《萬里茶道》制片組一起去忻州北部的偏關、河曲一帶考察,重點關注了從偏關沿河一帶走西口的幾條路徑(我先后去河曲考察過四次。前三次去都是為著河曲民歌和二人臺坐腔大賽,返回包頭的路線就是府谷、神木、榆林和東勝)。
第一天,我們住在河曲。第二天一大早沿著黃河往北走,中午入住偏關古城的文旅融合區。在偏關的西北端有一條沿黃河修筑的明長城,也稱外長城。沿外長城向西北走四十里,第一個出口的關隘是關河口村,是偏關“走西口,到包頭”唯一的水路通道。出了關口、擺渡過河就進入內蒙古準格爾旗。相傳從關河口出關的西口人,大多要經過準格爾旗東段的布爾陶亥王爺府所在地——一個沙漠里的扎薩克小鎮,這里也是漫瀚調的發祥地之一。
從關河口沿長城往上走,就到了萬家寨、老牛灣,這里山高水急,不易行船過河,只能繼續往北走,一直走到偏關頂端的外長城關隘滑石澗堡。滑石澗堡是偏關通往內蒙古清水河縣最近的陸路通道。如果從偏關的正北方出長城,要走水泉鎮的紅門口,也是一條進入清水河縣的陸路通道。兩條陸路通道都是從清水河經和林格爾到達歸綏(今呼和浩特市)。
人們通常所說的走西口,是指從右玉出殺虎口(即西口)。到了清康熙三十六年(公元1697年)開放禁留地之后,殺虎口便是清廷認可的“走西口”通道。晉中地區的移民和商人都是通過稅卡登記出關謀生,首先抵達的就是歸綏城。從歸綏到包頭已經有許多資料作過介紹,毋庸贅言。
此次實地考察“走西口,到包頭”的路徑,主要是指從河曲或偏關走水路、過沙漠,再從達拉特過黃河抵達包頭。正如二人臺原始的說唱本所言:“頭一天住古城,第二天住納林,第三天相思病害在喜家坪。第四天住烏拉樹,拾了一塊破白布。進了店房門,補一補爛皮褲。上了馬場壕,遇上個餓狼嚎。一黑夜沒睡著,第二天趕緊跑。走過沙蒿塔,撿起塊兒爛瓜巴,拿起來啃一口,打涼又解渴。上了新民堡,看見紅市布,扯了二尺五,縫個討吃兜。到了西包頭,碰見我那二姑舅……”
另一個說唱版本是:“ 頭一天住古城,路程走了七十整。雖然路程不算遠,我跨了三個省。第二天住納林,碰見個蒙古人。我倆聊了幾句話,他叫我流浪人。第三天翻壩梁,兩眼淚汪汪。想起家里的玉蓮女,心如刀絞哭天地。往前走,是沙漠,往后看,是黃河。離家的人兒心難過,真魂魂就在你跟前…… ”
早些年,我曾在準格爾旗采訪老藝人郭利民,他說:從河曲或偏關走水路到包頭,都要趕在每年的二月二前后,那個時節尚未開河,可以走冰面過河,春出秋歸。人們為了出行安全,手里要拿一根打狗棍,還要學一些簡單的蒙語日常用語,這樣才能走出庫布齊沙漠。
最初“走西口,到包頭”的路是“網狀”的。沙漠里沒有路,只是走的人多了,才逐漸有了說唱詞中的這條路。從偏關的關河口到布爾陶亥王爺府所在地,再走沙漠北端的十二連城,或者是往西走到東勝,最后都要從達拉特旗過河進入土默川平原——西包頭。
據史料記載,清光緒三十年(公元1904年),位于托克托縣城南的河口鎮碼頭被淹沒,許多大商號移至包頭,西路過來的船筏均改在包頭南海子碼頭停泊;清同治十三年(公元1874年)黃河改道,位于土默特右旗的毛岱官渡移至包頭的南海子,老包頭城南的水旱碼頭有了之后五十余年的繁榮。
四天以后,我們從山西的保德過河入住陜北府谷。實地考察了府谷古城的千佛洞,黃河古渡的墻頭鎮,神木的高家堡,榆林的六樓騎街、紅石峽,深深地感受到陜北文化厚重的歷史淵源。
那個時期的陜北移民、商戶多是搭乘駱駝穿越庫布齊沙漠,然后擺渡過河在包頭落腳、整休。他們為包頭的地方文化注入了陜北基因,包頭的許多小食品如 “干爐兒”“鍋盔”“碗托兒”,至今還沿用著榆林的方言。
二
二十多年前,我曾采錄過河曲和榆林一帶的走西口民歌,其唱詞大同小異,但曲調風格卻有著明顯差別。從山梁地走出的移民,說話嗓門大,唱起歌來直腔直調;古城堡及周邊走出的移民,口語較為柔和,這與地緣文化對語言的影響有著密切的關系。
我翻閱1953年由中國音樂研究所搜集出版的《河曲民間歌曲》,在第一輯“走西口”專輯里,共收集17首民歌,全是以唱詞來作為歌名的。那首人們熟悉的《走西口》民歌:“哥哥你走西口,小妹妹我實在難留……”唱的并不是河曲或陜北的原生態風格,應該是后來人加工改編的。
民歌《走西口》最早可以追溯到清咸豐年間。到了光緒十一年(公元1885年),才有了河曲唐家會的手抄本,即五云堂玩藝班的演出戲文:“咸豐正五年,異事出個鮮,異事出在山西府太原。府太原地面寬,有一個孫朋安,所生一個女,名叫孫玉蓮……”戲文基本和民間藝人的蓮花落說唱本相同,屬于第三人稱的表述方式,是曲藝演唱,但不是戲曲。
相傳,在清光緒年間(公元1875-1908年),包頭市土右旗老藝人云雙羊讓其兒媳婦化妝演唱(即抹紅丟黑),才有了二人臺戲曲表演的雛形。要說《走西口》的戲曲成型,應該是20世紀二三十年代,以計子玉為代表的包頭老藝人完成的演繹版本。1953年前后,由綏遠省文化局出面組織相關人員,對傳統《走西口》版本進行多次研討修改,成型了如今流傳于晉蒙陜冀寧五省區的西路二人臺演出本。
作為二人臺藝術的代表性劇目《走西口》,百余年來深受老百姓的喜愛。然而,在各式各樣的演唱中,有把孫玉蓮“十六歲”改為“十八歲”的,也有把情深意重的玉蓮唱段,唱得眉飛色舞、搔首弄姿的,還有把坐腔的“疊字演唱”用到戲曲表演中的,這些都脫離了《走西口》人物的時代背景和人物特征。
走西口是一次規模宏大的人口流動和文化交融,它對包頭地區的文化和經濟發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。晉陜移民不僅帶來了農耕技術和商業理念,還與蒙古族的游牧文化相融合,催生出多元的飲食文化、民俗文化、祭祀文化。同時,也為爬山歌、漫瀚調以及二人臺藝術的形成賦予了極強的生命力。
走西口的歷史真切地告訴我們,中華民族的發展史,就是一部不斷遷徙、融合、奮斗、創新的歷史,它的精神內核,對于今天的我們依然有著重要的啟示作用。(王星銘 王婷)
[責任編輯:韓玉峰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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